埙的记忆
(无名)
读了许如辉先生早年发表於上海大公报【游艺】版杂文《吹埙》文章及【寒夜闻柝】编者按语,方知许如辉先生是“近代有记载的第一位复活古埙的演奏家”。早在上世纪“30年代初,他更常上(上海)电台吹埙。1929 年11 月27 號上海《申報》,刊登了一則許如輝吹塤、 吳建嵐吹篪,以及他們兩位成為上海大同樂會《國民大樂》大樂隊成員的……”相关报道。这使我回想起我第一次接触“埙”这种远古乐器的一段往事。
南薇先生晚年也似伏枥老骥,壮志末已,想筹划些资金拍摄自己一些新作。大致在1985年前后,那时,正值“紫砂茶壶热”热遍海峡两岸,紫砂陶最为风光的年月,他感到紫砂材质坚硬细腻,可塑性极佳,那怕一个指纹,烧制出来也原样依旧,逼真万分;尤其随着岁月的流逝,紫砂表面会呈现金属般光泽。如果用紫砂陶来制作雕塑作品,岂非是上乘的材料。於是决心以开发“紫砂雕塑”这个项目,为他朝思暮想的事业筹取第一桶金。当时,他邀请了上海四十余位颇有名望的雕塑家如刘锡洋、刘巽发、毛关福、严孟雄、林翊等,租了一部大巴,从上海浩浩荡荡开进“宜兴紫砂一厂”。受到该厂厂长高海庚、李昌鸿(凭他创作的一套“孙子兵法竹简壶”,荣获“莱比锡世界博览会”“金奖获得者”)顾景舟等名师热情接待,中午招待午餐上,两位厂长端饭递菜,盛请相待。南薇先生与高海庚签具了共同开发紫砂雕塑合作协议。临别时,每位雕塑家赠送高档紫砂泥一大块,供雕塑家创作泥稿所用。回沪路上,每个雕塑家都欣喜若狂!须知那时紫砂泥国家控制,极难获得!这一块一、二十斤的紫砂泥可比金子还珍贵!事后,这许多上海一流的雕塑家创作了屈原、孙中山与宋庆龄、嫦娥、敦煌仕女等一系列产品,由宜兴紫砂一厂雕塑车间加工生产。这是上海遗珠阁的首次大型活动。
高海庚、李昌鸿均是制壶大师顾景舟的高足。高海庚的“双龙提梁壶”、“集玉壶”已成壶中绝品!可惜英年早夭,隔年因抢救不及,得心肌炎而亡。随着厂领导变更,南薇亲自签下的合同难以为继。於是就催生了上海遗珠阁的被人誉为“海派紫砂雕塑”一脉。
期间因业务需要,我经常往返於宜兴蜀山。当时雕塑车间主任赵盘根,他是徐秀棠的学生,一位年轻的紫砂雕塑家,另一位是王鸿君,他和高海庚、李昌鸿是师兄弟。有一次,我正巧在他们车间里,他们正好在做一种怪东西,形如梨,有孔,不知是何物。一问,他们说是一种名为“埙”的古乐器。是北方某音乐学院一位教授亲自发现,想通过紫砂陶的研制来复原这有四、五千年的远古乐器。还说这是他的专利,厂里无权售卖或送人!
今天一看文章,国乐大师许如辉早在1927年以前就开始钻研吹埙!害得我为那位教授的“传奇”当了二、三十年的义务广告宣传员!以讹传讹,谬言误传,想想也真感到羞赧汗颜!
埙,确是一种神异无比的乐器。它音色虽不及洞箫飘逸,但深沉、雄浑,如诉如啸,仿佛在一望无际的大漠旷野之中,似乎是在触手可摸的厚厚云层中,传来哀而不怨的天籁之音!好在埙独奏的CD民乐不难买到。有兴趣的话不妨买一牒回家,於夜深人静之时,静下心来听听,说不定你会梦到苏武牧羊的大漠,李广驰骋骏马的荒野,以及在山崖荒漠中呼啸的风声和沉吟的牧歌的交响……
写到这里,一种敬仰之心油然而生!许如辉老人为中国国乐的传承和发扬所做出的贡献,现在不是结出硕果了吗?不过,故事还刚刚开始,为了追根寻源,等待着我们崎岖的路,还很长,很长……
附许如辉杂文一:《吹埙》:
许如辉杂文一:《吹埙》
2009-4-7 点击数: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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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吹埙》
许如辉杂文之一
(原载上海《大公报》游艺版,1946-10-13)
(写杂文年代的许如辉[古牧],40年代后期摄于上海,37岁上下)
[寒夜闻柝]:自即日起,本网将选载许如辉所撰杂文。这批杂文原刊于上海《大公报》游艺版,1946至1947年间,所用笔名有“古牧”、“代鲁”和“火军”。时年,“游艺版”版主是任冰(作曲家任光之弟),许如辉负责编辑和排版,兼写杂文,发表在《艺坛闲话》专栏名下。
第一篇选登《吹埙》,署名“古牧”,36岁写就,1946年10月13日出品。
“吹埙”实是许如辉擅长的乐器之一; 平心而论,“学吹埙”也诚为吃力不讨好之活,没有决心,非下一番苦功,绝不可能吹出样子来,故很多人望而生畏,谢绝学吹埙。20年代中期,许如辉在上海嵩山路大同乐会从郑觐文手中接过一只土制的埙,是形同接手一份军令状而痛下决心非要把它吹响的。许如辉当时住在平济南路舅父家,为此勤练三伏九寒、日以继夜持之以恒,为了不打扰舅父一家的休息,晚上常卧在被子里苦练,卖力地学-吹-埙 ……,攻夫不负有心人,他终于成功,成为近代有记载的第一位复活古埙的演奏家。30年代初,他更常上(上海)电台吹埙。1929 年11 月27 號上海《申報》,刊登了一則許如輝吹塤、 吳建嵐吹篪,以及他們兩位成為上海大同樂會《國民大樂》大樂隊成員的消息:“許君中氣特足,吹塤並不費力,上口即能發最高音,按塤、篪二器最不易吹,音樂家常望而生畏, 今吳、許二君連翩加入,千載絕響之名器,將見復活於世,誠盛事也。”
自老《申报》发布消息之17年后,许如辉再来谈“吹埙入门”,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吹埙教学谈。文章最末一节,许如辉以吹埙比喻“国共和谈”,情真意切,盈然恰当,可谓神来之笔!《吹埙》全文寥寥数笔,教教吹埙,谈谈国事,足见,至少到1946年10月,许如辉怡然自得,心境还是很不错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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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古牧(许如辉)《吹[埙]》,上海大公报游艺版,1946年10月13日)
埙是一种土制的古乐器,面如称柱,算来已有五千年的历史,有五个孔,一个吹口,每孔发音,均有合度的音阶,前面三个孔,后面两个孔,但是要用劲吹,始能发出声音来,非有一番苦练的气功,绝对不会吹响它。
前面三个孔,发音试试,似乎没有可发出高调的性能来!那么现在再加上二个孔一起吹吹,合为五个孔,(也等于五张口)在这乐器组织看来是绝对共鸣的,不过吹奏这件乐器的嘴唇(主人)还是要用本身的力量使劲吹,如果吹得响,它的音调一定是和平入耳的,如果手指运用不灵,吹法不工,那一定格格刺耳不成其调!到那时侯听吹埙的人,就觉得讨厌了!白使了劲不算,反成了大众面前的一出把戏!
目前的谈判,也等于吹埙一样,吹得响,用运得宜,当然有和平一体的好曲子可听,假如吹不响,运用不宜,那这依然还是绝响的古乐器了!要保存这座历史存续性的古乐器,那就得靠嘴唇的力量使劲地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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