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新版“梁祝”有感

由郭晓男导演、茅威涛主演的新版“梁祝”，这出男导女演的夫妻挡“梁祝”，在媒体网络上，早已被抄得沸沸扬扬，几乎为越剧发展又创下了一个“里程碑”，心里不觉有点痒痒，竟学起“老来聊发少年狂”，不说“十八里相送到长亭”，然也“六百里火车到南京”，从上海赶到国际戏剧节现场，看了一场茅“梁祝”。

依理说，我至多说是个痴头怪脑老戏迷，不是戏剧评论家，用不着去轧闹猛。再说像本人这种狗屁文章，也登不上大雅之堂。不过看了演出以后，心里的“问号”一个个地冒出来，凭本人这点修为，实在有点按捺不住，不吐不快！只能委曲一下网上看客。我姑妄言之，诸位暂且姑妄观之！得罪，得罪！

说明书上明确写着“原著：徐进”。最近网上看到南薇后人为“梁祝”版权问题在打官司，小百花的发言人在网上也宣称，他们是根据徐进的剧本改编，与南薇这个人无涉。当然，这篇文章并不想讨论历史陈案，只想谈谈些观剧后感想。但有一点是明确的，茅演出本是根据已往传统流行的演出本改编的。这个改编本小百花的主创人员自视甚高。“划时代”“创里程碑”的评价他们也当之无愧乐於笑纳。但在网上“吵架”声中，隐隐感到有人在骂“欺师灭祖”，就连一向忠厚老实的范瑞娟老师也殃及到了。此话是不是出自范老之口，我们圈外人不得而知。但等看完戏后，觉得“欺师灭祖”说得是有点过火，回头一想，也不是全没道理！我不妨摆摆我的感受：

首先，我有一个疑窦！这些“划时代”的编者、导者，是否化点心思，读通过一本“中国戏曲史”？从院本“宦门子弟错立身”，到南洪北孔“长生殿”“桃花扇”，好戏有多少？为什么演得最广最多的是“西厢记”呢？因为“西厢记”达到了戏曲文学的最高境界：雅俗共赏！“光油油耀花人眼睛，酸溜酸螫得人牙疼”这些既优美又通俗的唱词决非“银样蜡枪头”！它经得起千古传唱！再看看小百花“梁祝”新编的唱词，形容词，华丽的词藻，堆砌得令人眼花缭乱，说句略为过份的话，四个字：佶屈聱牙！看过戏后，竟连一句唱词都记不住！尽管它把四书五经式的句子也锒嵌其中，观众毕竟不都是中文系的大学生！经南薇先生改编定型的“梁祝”，之所以传唱不衰，根本原因除了范、傅出色的演唱，文学本的雅俗共赏也是重要因素。有一位真正“九九金”的大师俞振飞老先生，在1980年11月29日香港《文汇报》上发表“送孔雀南飞……”长文，写到对南薇“孔雀”的评价：“我还非常喜欢这个戏的本子。唱词基本上接近原诗、而又明白如话。三字句，五字句，七字句，搭配整齐，注意音韵；演员歌来，酣畅淋漓，观众听来，舒心惬意，尤其是三字句，安排得很巧妙，显示了编剧南薇的才华令人佩钦。这正是我们昆剧界人多年来梦寐以求而不得的——因为昆剧曲牌格律太严，不易突破。希望从事戏剧工作者，今后能以「越」为「鉴」，推陈出新。”茅梁祝的编剧们在“雅”字上寻找“里程碑”，是与俞老的观点背道而驰。他们想以“昆”为“鉴”。可惜他们的“雅”实在不及“昆曲雅”的千分之一！学得不伦不类！如果此类唱词能传唱，能造出一个“茅派”的流派，那整个华夏文化，真要浩叹“江郎才尽”了！

小百花“梁祝”将“十八相送”改得简直没法再唱“回十八”了。那群编者导者也够“聪明伶俐”的了！在唱完“一边走，一边喜……”四个“一边”，竟让梁山伯报起“十二月花名”来了！说起报花名，唱绝了的是评剧《花为媒》的唱词。张五可和阮妈的这段唱，完全达到雅俗共赏至高境界。那是四、五十年代与南薇号称“南北两神童”的吴祖光先生的大手笔！再俗就是黄梅戏《打猪草》的“郎对花，姐对花”了！梁山伯在“回十八”里来段“报十二月花名”，连剧场里老太太们都张着大口，动惮不得！真是妙不可言！

小百花“梁祝”的“山伯临终”也很可怕！编者特地为梁山伯唱词呕心沥血一番！可惜只是老套套的平庸之作！但导者有“创新”！为了烘托茅威涛的梁山伯，居然上来一伙衣冠楚楚的学子，随梁兄长翩翩起舞，仿佛在塑造爱情王国的英雄！临终路上，比钱塘道上还热闹！梁哥哥走得不寂寞！有这许多学子作伴，祝妹妹可以放心无忧了！再要悲悲切切，就对不住用心良苦的郭大导演了！

更值得一提的是郭导对扇子的运用，据说是达到出神入化境界的得意之作！在文宣的方方面面，而且在舆论上、网站上，也好评如潮。而且这个“创新”也是“划时代”“里程碑”、获什么奖之类的主要依据。我有一半因素，是冲着这个被人绘声绘色，说得神乎其神的“创新”的好奇，才远赴南京观摩观摩越剧弄潮儿的丰采。一看，原来在尾声化蝶一场戏中，天幕上冉冉升起两把水平一致，两侧对称的敞开了的折扇，台上出现纷飞的类似婚礼上飞洒的彩纸，下面还打上灯光，确也叫人眼花缭乱！可仔细一想，这象征什么呢？象征爱情？原来梁祝化身的蝴蝶不见了，舞蹈场面也不见了，原先在序曲中唱的蝶之什么什么的，被两把开扇取而代之了！导演怎么会产生如此标新立异的念头呢！呵，我明白了，作曲家周大风的“采茶舞曲”影响太大，不能不让郭导想起《采茶扑蝶》这个著名舞蹈！郭导灵感来源於此！一对彩蝶原来被扇子扑掉了！难怪“楼台会”上“梁哥哥，我想你……”的“十相思”中，还巧妙地“创新”了两句唱词。一句是“梁哥哥”唱“打开折扇如何如何……”；一句是“贤妹妹”唱“折起折扇如何如何”，（原句我早已记不得）。用折扇来比喻梁祝的爱情，天热的时候打开折扇，扇扇风凉；天冷了，收起折扇，丢弃一边。似这等朝秦暮楚的爱情，也值得你们这样的大导演、名演员去赞美，去歌颂？你们小夫妻俩的美学思想，还比不上写团扇诗的一位古人对扇子作用的理解！

毕竟中国专家太多，水平太高，和我们这种草根人物的想法有所差别。新版“梁祝”还是让茅威涛“梅开三度”，成了解放以后独创流派的第一人！据网上所载，大导演张纪中看了以后，眼眶也湿润了。如果张导真是这样多情善感，我倒担心他以后排感情戏怎么办？会不会哭倒片场！他毕竟是受人爱戴的大导演。网上说他还感动得想为茅威涛拍一部越剧“梁祝”，我不知道是确有其事，还是有人刻意商业操作。梁祝确是好题材，光长篇连续剧，我已见过三套。还有程前的梁祝电影。张导超越前人的水平，是有口皆碑的！笑傲江湖、八部天龙……近期又要超越六小龄童……有生之年，也该留点时间，搞几个原创的剧目。老是超越，也够累够辛苦的！不过我在看戏时，周围唏嘘之声倒不曾相闻。出场时也不见某位老太手拿湿手帕、湿纸巾，红着眼、流着鼻涕出来！小埋小怨倒是有一点。好在只演两场，又不客满。票价贵不说，紫金山大剧院连个空调也不开。多演几场，不定有人中暑送医院倒不假！

再声明一点，本人不是上海越剧院驻浙江“无间道”，请勿误会！充其量是个赶时髦的老粉丝！谢谢耐心看完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