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 凤钗到手,好把公子杀
(宓姬解下斗篷。她已不是陌间村妇,俨然是一付贵夫人的气派。
(此刻,她已在黎瑟的府邸内。她在花厅里蹀踱着,等候着黎瑟的召见。
宓 姬:唱 僖公好战,黎相贪,
心乱难卜危与安。
想纪国,兵微将寡城池小,
怎敌得,雄狮十万压弹丸。
没奈何,纪君命我来献宝,
求黎相,止息干戈把王劝!
内 呼:黎相爷出迎。
(黎瑟傲然走出厅堂。
宓 姬:季娣,珍宝侍候。
季 娣:是。
(季娣招呼着走卒抬上礼品。
黎 瑟;这位想是纪国君夫人宓姬?未及远迎,还请勿罪。
宓 姬: 岂敢,妾奉纪候之命,谨以金帛、白璧为寿,务求相爷笑纳。
黎 瑟:多承纪候,君夫人抬爱。黎瑟无功,怎好受禄?
宓 姬: 相爷仁怀,誉满海内;大王恩威,遍布四方,愿相爷在大王面前,进金玉之言,不以兵戎加於小国,纪君幸甚!
黎 瑟:这个……纪候多虑了!大王并不想翦灭纪国,只不过借道行军罢了!
宓 姬: 想我纪国乃一丸之地,怎禁得起王师进止。
黎 瑟:可是大王的圣断,谁敢左右?既是夫人竭诚相烦,又不得不勉为图之。只是能否挽回大局,尚在未定之天!
宓 姬: 相爷,你若不为我解此危难,叫妾如何回国向纪候复命?望相国念奴远道央求的苦衷,妾当永记你的恩情。
黎 瑟:永记我的恩情……想不到夫人还是个知恩知情之人!
宓 姬: 相爷能怜我苦衷,妾又怎好忘恩,负情!
黎 瑟:也罢!君夫人有此胆魄,倒令人刮目!请君夫人别殿少候,容徐图之!
(却恶引宓姬退下。
(黎瑟展视礼品,甚为得意。
黎 瑟:唱 君夫人,金帛为寿,又秋波频传,
风骚入骨自非凡。
绵姜嘲讽我难释怀,
何妨借她慰欲念!
荀贲与我把卢嚭传!
(苟贲应声而去。
黎 瑟:唱 夜来之事须细查盘!
(卢嚭匆匆赶来。
卢 嚭:未将卢嚭,叩见相爷!
黎 瑟:卢嚭,你将夜来所见,再与我细说一遍。
卢 嚭:相爷!
唱 昨宵更残夜将半,
皇后她,与曹柏密会在御苑。
他们俩,凤钗锦帕互相赠,
黎 瑟:确有此事?
卢 嚭:唱 这件事,连宫娥狄媿也不隐瞒。
黎 瑟:好,好,好!那你就该将曹柏拿下!
卢 嚭:唱 未将与曹柏正酣战,
眼见就可操胜券。
却不料,钟兕、申息来瞎纠缠!
放走了,曹国奸细……
黎 瑟:蠢材,蠢材!我是如何嘱咐与你!坏了我的好事,岂不前功尽弃!
卢 嚭:唱 ……害我受埋怨。
黎 瑟:(不安地踱步)是了!
唱 定是屈廉蓄意来捣乱,
在朝堂,与我针尖麦芒常胡缠,
我何不,借此原由先发难!
一箭双雕,除去心腹患!
(徐国宫殿。
(徐僖公正与黎瑟议事。
徐僖公:相国,出兵纪国之事,可曾安排就绪?
黎 瑟:大王,小小一个纪国,地僻人稀,又无出产,若是妄动干戈,实在得不偿失,空耗钱粮,唯恐还要被诸侯嗤笑!
徐僖公:依相国之见,还是按兵不动为上?
黎 瑟:大王聖裁!
徐僖公:寡人早就秣马厉兵,枕戈以待。若不发兵,岂非白白空忙了一阵……
黎 瑟:请大王屏退左右。
徐僖公:尔等退下。(左右暂退)
黎 瑟:启奏大王,臣闻曹国颇有不臣之心,大王必欲出兵,依臣愚见,伐纪何如灭曹!
徐僖公:唔!
唱 曹国臣服已有年,
公子柏,又无逆迹与罪愆。
吊民伐罪应有过,
师出无名理亦偏。
更何况,绵姜自膺后庭选,
行止一无失捡点。
若是无端将曹国灭,
岂不令,诸侯寒心,王后生嫌!
黎 瑟:大王!
唱 公子柏,与绵姜娘娘曾相爱怜,
昔日里,山川人物,思也难免。
那曹柏,阴谋复国心未死,
如虎狼夜伏,伺机等待风云变。
昨夜晚,他不辞千里来京师,
私闯御苑,必有苟且与隐患!
徐僖公:什么?
唱 公子柏,潜入宫禁谁曾见?
黎 瑟:唱 卢嚭跟踪在后面。
徐僖公:唱 是否将他来擒获?
黎 瑟:唱 此事只须去问屈廉!
徐僖公:问司马?
黎 瑟; 那曹柏在天色未明之际,方欲出京,就被卢将军截住,正在不得分身之时,不想却叫屈司马麾下的钟兕、申息两个百夫长放走了……
徐僖公:竟有这等事?来人!
(廷臣复上。
徐僖公:速传屈司马来见。
廷 臣:遵旨!(退出传旨去了)
徐僖公:相国,曹柏夤夜入宫,不知作何勾当?
黎 瑟:臣不敢妄言。
徐僖公:姑妄言之!
黎 瑟:曹柏远道来京,臣以为意在王后……
徐僖公:绵姜?他们背了我,干下了什么勾当?
黎 瑟:听卢将军所言,说是娘娘与曹柏相见之后,互诉离情,各道相思。娘娘以珠凤钗一枚相赠,曹柏则以锦帕一方相酬。两个人在御苑夜色之中,一面哀哀叮咛,一面泣泣有声,卿卿我我,难舍难分……
徐僖公:黎瑟!你的话若有半句虚妄,你要与我小心了!
黎 瑟:臣惶恐!
徐僖公:唱 一言激起千层浪……
黎 瑟:大王意欲何往?
徐僖公:唱 宫中盘查小绵姜!
黎 瑟:大王还是不去为上!
徐僖公:你在怎讲?
黎 瑟:大王若是此时追逼娘娘,一旦丑事外扬,那曹柏纵然不反进宫来,也必远走他乡,于事无补!
齐唱 大王怒火三千丈,
黎瑟又施鬼伎俩!
徐僖公:依你之见呢!
黎 瑟:十天之后,乃是大王寿诞!大王何不趁此万寿之期,大会诸侯。这一天公子曹柏也不敢不来朝贺。大王即可令绵姜娘娘戴上珠凤钗与你庆寿。娘娘若是取不出凤钗,你便可详加盘问,谅那曹柏插翅难飞,赃证俱在,便可将其束手就擒!
徐僖公:好算计!只是我耐不得这许多日子!
黎 瑟;十日为限,望大王权作忍耐!
徐僖公:嗯!
(廷臣引屈司马应召而至。
廷 臣:启大王,屈司马进见。
屈 廉:臣,大司马屈廉见驾。
徐僖公:平身。
屈 廉:大王宣臣到此,不知有何圣谕?
徐僖公:你倒还来问我!我问你,你麾下的申息、钟兕两个百夫长,如何私放奸细?
屈 廉:申息、钟兕确曾见到奸细一名,未敢擒拿,故而放了。
黎 瑟:这就该严加惩处!
徐僖公:你为何不将这两个知法犯法之人拿下论罪?
屈 廉:这……尚有下情。
黎 瑟:把奸细放了,还有什么下情矫辩!
屈 廉:黎相国!
唱 你道奸细是何人?
黎 瑟:哪一个呀?
屈 廉:唱 却是卢嚭卢将军!
黎 瑟:什么,什么?奸细是卢嚭?
屈 廉:唱 百夫长,巡夜宫苑见卢嚭,
将他踢倒在地埃尘。
后来又私自放他行,
为只为,惧怕相国罪他们。
但不知,相国缘何遣卢嚭,
卢将军,又为何深夜入宫禁?
黎 瑟:这……
唱 卢将军无非去巡查。
屈 廉:唱 巡查不是他本份。
黎 瑟:唱 卢将军,为了追踪公子柏,
屈 廉:唱 百夫长,却未见公子,只见将军。
徐僖公:这是从何说起?
屈 廉:大王!
唱 曹柏既是将军见,
私放奸细当是卢将军!
大王不如把卢嚭问,
必须要,严加惩处论罪名!
黎 瑟:大王,司马并未身历其境,怎知曹柏未来?
屈 廉:相国,想是你也亲眼目睹曹柏来此?
黎 瑟:这……岂有此理!
徐僖公:二卿不用相争!来呀,传我谕旨,命申息、钟兕、卢嚭来见!
(廷臣领旨下。
(御街上,廷臣到处寻找申息。
(申息、钟兕半醉不醒地跌跌冲冲走来。
申 息:贤弟,我的那位嫂嫂在此出现,你听我说:必有大事!
钟 兕:她到徐国来探亲访友,也未可知!
申 息:不,不,不,事情并非如此简单,先是曹柏接了假信,来此与娘娘相会,之后又捉拿奸细,之后又与我交战,之后宓姬又来到徐国,之后,又去了相府……我糊涂了!真糊涂了!
钟 兕:我看你是酒喝糊涂了吧!
申 息:区区几盅黄汤,还能让我醉糊涂了?不,不,不,我还能喝它几缸,也不叫醉……
(廷臣追上了申息。
廷 臣: 申息!大王有传!
申 息:大王传我?
廷 臣: 快,快走!大王等着你们,有事相问!快走,快走。
(宫中,申息、钟兕被引了进来。
(卢嚭已恭立一旁。
徐僖公:卢嚭,你见到公子柏,私入禁宫。
卢 嚭:是臣所见。
徐僖公:为何不当场缉拿?
卢 嚭:我正要将曹柏捉拿,被这两个胡纠蛮缠,一会儿就不见了奸细踪影……
申 息:卢将军!
唱 你闭着眼睛说瞎话,
真是个,弄虚作假大行家!
你说有奸细闯宫禁,
为何当场不擒拿!
卢 嚭:不是你来打混仗,我早就将他缉拿归案。
申 息:他是谁?谁是奸细?
卢 嚭:奸细公子柏,你们难道没有看见?
申 息:看见什么呀?
唱 只见你,一人伏在廊沿下,
鬼鬼祟祟学狗爬!
若不知,你是黎相大管家,
我早就将你来拿下!
卢 嚭:将我拿下?我又不是奸细,凭什么将我拿下?
钟 兕:唱 想当时,星已稀,月已斜,
宫楼更鼓已敲三下。
你私闯宫禁为那般,
难道说,你顺手牵羊牵到帝王家?
卢 嚭:你们血口喷人……
申 息:大王,你看他耍无赖,他夜闯禁宫,其罪非轻,还编造出一个无影无形的奸细倒打我们一耙!大王,你可要为小的们作主!
屈 廉:大王有道,明察秋毫。百夫长昨宵巡视宫庭,敢与将军抗衡,严守职守,不怕权势,足见英勇可嘉!大王还宜论功行赏,方显得大王恩威有加,赏罚有序。
徐僖公:申息,钟兕,巡夜有功,各赏黄金四镒,白璧一双!
申 息:谢大王恩典!
黎 瑟:大王……
徐僖公:我的头,快涨暴了!
黎 瑟:大王,十天,十天便是分晓!
(相府。客厅。
黎 瑟:这两个混球!要……坏我大事!我定要……
(卢嚭引狄媿进入客厅。
卢 嚭:相爷,狄媿带到,你可当面一问!
黎 瑟:狄媿,曹柏此来,你可亲自得见?
狄 媿:是婢子亲自引进宫来。
黎 瑟:你好大胆!
狄 媿:王后所遣,婢子不敢不从。
黎 瑟:宫中还有什么动静,你从实讲来,讲得好,我当保你无虞。
狄 媿:相爷!
唱 昨夜晚,娘娘在月下看锦帕,
大王他,气汹汹进宫对她说。
说道再过十天后,
便是大王的寿诞日。
那一日非要娘娘把凤钗戴,
娘娘她,闻言顿然变颜色……
(绵姜寝宫。
(徐僖公正在逼迫绵姜。
徐僖公:爱妃呀!
唱 我本无意将你逼,
也怪我,国事烦忙忘晨夕。
常言道,黄金有价玉无价,
明珠犹可胜玉璧,
珠凤钗乃是稀世珍,
戴上它,足令百花无颜色!
寡人寿诞举世庆,
王家体面,你休忘却!
(白)十日之后,乃寡人诞辰,你带上珠凤钗为我庆寿,也显一显王家的气派!你……不得有误!哼!
(徐僖公拂袖出宫。
齐唱 僖公怒气冲冲拂袖去,
娘娘哀哀吞声泣。
(戴赢劝绵姜止哭,狄媿木立一侧。
戴 赢:唱 娘娘呀,你千金躯,须珍摄,
事到如今哭何益?
还须设法解救燃眉急……
绵 姜:唱 这真是凭空降霹雳!
大王无端将凤钗逼,
十天限期压眉睫。
关山千里相阻隔,
谁人与我还完璧!
慢说无从遣使者,
纵有人去也来不及!
白)罢!
(戴赢见娘娘欲死,急忙拦住。
戴 赢:唱 娘娘千万死不得,
寻死觅活计何出?
(白)哦!有了!
唱 我有个哥哥名无寿,
平时我,无暇与他通消息。
如今我妹子破脸去求托他,
说不定,他能为娘娘……解此结!
(相府厅堂。
黎 瑟:狄媿,你做了件好事,我要重重赏你!以后,娘娘处若有风吹草动,须速速来报。自有你的好处!
狄 媿:谢相爷!
(狄媿去后。
黎 瑟:卢嚭!你看此事如何处置?
卢 嚭:相爷!
唱 无寿为人我熟识,
胆小怕事性懦怯。
只要我稍加去威胁……
黎 瑟:这戴赢,也是个祸根!
卢 嚭:唱 是祸根,就该速除灭!
黎 瑟:嗯,你速去办来。
卢 嚭:是!
(卢嚭令命而去。
(宓姬悄然而上。
宓 姬: 相爷万福。
黎 瑟:君夫人!
宓 姬: 纪侯所托,不知可能如愿?
黎 瑟:所托之事,却也不难!只是要依允一件!
宓 姬: 未知哪一件?
黎 瑟:君夫人不是曹国人吗?
宓 姬: 正是!
黎 瑟:君夫人!
唱 曹国有个公子柏,
他与娘娘有勾搭。
大王欲将他除却,
未有由头手难下。
他有支珍珠凤钗是娘娘赠,
你能否去曹国拿到它?
宓 姬:唱 我当什么疑难事,
却原来,是区区一支珠凤钗。
我宓姬,自幼生长在曹地,
人地两熟是故旧家。
只要相爷遂我请,
我为大王去见曹柏。
谩说他门禁森严权势大,
刀山火海我也不怕。
还请相爷将人派,
凤钗到手,好把公子杀!
黎 瑟:如此甚好!荀贲、却恶何在!
(两人应声而至。
黎 瑟:小心侍候君夫人,去往曹国,一切听从夫人差遣,不得有违。
两 人:遵命!
五 亲妹妹,管她的娘
(徐都城郊,酒帘高挑。
(无寿家所开小酒店。
(申息、钟兕两个百夫长正在喝酒。
钟 兕:玲珑小巧,玉艳花娇,嬝嬝婷婷,婷婷嬝嬝……
唱 她临行时,朱唇半启嫣然笑。
申 息:钟兕,你又在想她?
钟 兕:唱 可惜是,一瞥惊鸿芳踪渺。
(无寿又给他们添酒来了。
钟 兕:无寿大哥,你怎么又拿酒来?申息,今天喝得太多了。
无 寿:那我就拿回去……
申 息:慢!我今天非要饮它个大醉,我才罢休!(拿出一锭银子)这是大王的赏银。喏!给你!
无 寿:喔,多了,多了!
申 息:多了就赏你啦!反正是意外之财!
钟 兕:申息,猛酒喝不得……
申 息:不,女人醒不得……
钟 兕:(大笑)戴赢,她可是个好姑娘!
无 寿:戴赢?我的妹妹也叫戴赢。
钟 兕:什么?戴赢是你妹妹?你还有这么个好妹妹?
无 寿:你认识我的妹妹?
钟 兕:认识!
无 寿:认识?你不会认识!我妹妹她在宫里。
唱 她是娘娘身旁一宫娥,
逢时逢节,娘娘赏赐何其多!
有了她,我的日子也好过……
(外面传来呼唤“无寿”的声音。
无 寿:唱 这又是,那个酒鬼在叫我。
(卢嚭挑帘进店。
卢 嚭:无寿,我在外面连声呼唤,你怎么一声不应?
无 寿:哎呀,将军恕罪,我不知道是将军,还当是酒鬼。将军驾临小店,敢是吃酒?
卢 嚭:我是特来找……
申 息:钟贤弟,这狗才找我们来了!
钟 兕:打!
卢 嚭: 你们休想活命!
无 寿:啊呀!列位!列位!
唱 你们有话好说,休动武,
凡百事,须抹抹糊糊,马马虎虎……
急得我半死不活半糊涂!
钟 兕:申息大哥,权且饶了他,免得连累无寿。
卢 嚭: 本将军若不是要事在身,定要你二人狗命!
(申息被钟兕劝出店去。
(卢嚭凶恶地胁逼无寿。
卢 嚭:无寿,你可知罪?
无 寿:唔,知罪知罪,小的该死!
卢 嚭:你知什么罪?
无 寿:这个……不该请两位百夫长吃酒。
卢 嚭:呸!我是问你妹妹戴赢犯下的私通敌国之罪!
无 寿:这事小人一毫不知,实在冤枉!我妹妹怎会私通敌国?
卢 嚭:娘娘绵姜,她和曹国的公子柏暗里勾结,你妹子帮着皇后从中穿针引线……
无 寿:将军,我妹妹戴赢,可是个好……
卢 嚭:无寿,我问你,是你妹妹好,还是相爷好?
无 寿:这,当然是相爷好。
卢 嚭:那你是愿为你妹妹效劳呢,还是愿为相爷出力?
无 寿:这还用问,当然是愿为相爷出力。
卢 嚭:这就好,相爷吩咐赏你黄金二十两……
无 寿:喔哟,相爷之恩,天高地厚……
卢 嚭:若你妹子到来,你必须……(耳语)你可依得?
无 寿:将军请放心,莫说叫小人留意妹妹,哪怕相爷要了我的命去,小的也一定死给他看。
卢 嚭:好,好,好,这回我信了你,往后你要是口是心非,当心我抽了你的筋,剥了你的皮,把你切成一块一块!
无 寿:我口是心非,你把我剁成肉饼!
卢 嚭:你记住了!
(卢嚭离去。
无 寿:送将军!
唱 只道横祸从天降,
不料福星照门墙。
黎相国,赏我黄金二十两……
(白)要是戴赢真的到来!……啊呀,为难!为难!真的为难!她可
是我的……亲妹妹呀……
唱 亲妹妹……管她的娘!
(一言未了,戴赢突门而进。
戴 赢:哥哥!
无 寿: 我的娘!原来是你!你来做什么?
戴 赢:我要你替我去办一件事。
无 寿:你有什么事要我去办?你的事太多了!
戴 赢:不是妹子多事,是娘娘有事。
无 寿:果真和曹国有私……
戴 赢:正是曹国的事……哥哥,你怎便知晓?
无 寿:唔,怎便知晓?我一看见你来,我就完全知晓了。
戴 赢:算被你猜着了,哥哥……(耳语)此事办妥,娘娘定然大大赏你。
无 寿:大大赏我倒是好事,就怕切成一块一块呵!
唱 妹妹你分不清敌和友,
别害我哥哥把命丢。
戴 赢:唱 哥哥挂虑有来由,
常言道,主辱臣也忧。
你不帮我,我就去把别人求。
无 寿:妹妹,我和你是同胞兄妹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。
唱 你哥哥,又怎好不管反丢手?
为了你,慢说割下我的头,
(白)哪怕就抽了我的筋,剥了我的皮,把我的肉切成一块一块……
唱 我也要,为你奔走。
妹妹呀,我去问一问,你且留一留……
(白) 你在这里留一留,留一留……
(无寿说罢回身反锁门闩后便悄悄走了。
戴 赢:唱 我看他形色慌张,心不应口。
笔 难道他面目依旧人非旧,
我哥哥他怎能花言巧语对我胡诌!
让亲生妹妹喜变愁,
为什么要我在此空等候!
(戴赢欲离开,发现门被反锁,她又退了回来。
戴 赢:咦,他怎么把门也锁了!
唱 他到底到哪里去问问?
我隔门声声唤无寿!
(白)无寿!哥哥!哥哥!无寿!开门!快开门!
(戴赢撞击着门,忽然门被撞开,戴赢又退了回来。
钟 兕:(冲了进来)戴赢,却是你!
戴 赢:你是谁?
钟 兕:不记得我了……
戴 赢:钟兕将军!
钟 兕:好不容易又见到你了!
戴 赢:你倒真的没有……负我!
钟 兕 :姐姐!
唱 自从那日睹芳容,
常将卿卿挂在胸。
只恨宫禁深如海,
欲诉相思诉无从。
我是想你念你你不知,
盼你望你你影无踪。
今朝得见你的面,
我正好当面表情衷。
戴 赢:唱 虽然是,宫门相救情义重,
那只是,狭路相见萍水逢。
谈什么情,表什么衷,
休当我,轻薄桃花逐水红。
钟 兕:唱 姐姐呀,我非浪蝶与狂蜂!
皇天可鉴……
戴 赢:哦!不要!
唱 ……你是英雄!
你不负人,人持重,
你对我一往深情,使我心动。
只是我如今在难中……
钟 兕:你有什么疑难急事,只管对我言讲!
唱 我钟兕,天崩地裂不改容!
我对你,一片痴情……
戴 赢:唱 …………我全懂。
(白)钟将军!
唱 我将一切托付你……
钟 兕:唱 我一定,为你矢忠!
(白)不知姐姐有何疑难?
戴 赢:将军有所不知,那夜,公子柏会见娘娘之时,娘娘曾送公子珠
凤钗一枚,不想大王限期十天,要娘娘在大王万寿之日,插戴朝见,将军能否为娘娘去曹国取回凤钗,以解急难!
钟 兕:这倒不难。只是没有娘娘信物,公子柏岂能将凤钗交付与我?
戴 赢:说的也是。我即去宫中,禀报娘娘,向娘娘索取信物!
钟 兕:我在这里等你。
(钟兕相送戴赢。
(钟兕将戴赢送出店门。
(店门外,布簾下酒桌边,申息伏在桌上酒醉未醒,钟兕的告别声惊动了他,他醉眼惺忪地抬起了头。
申 息:你在与何人说话?
钟 兕:和我说话的不是别人!(深情地)玲珑小巧,玉艳花娇,嬝嬝婷婷,婷婷嬝嬝……
申 息:是戴赢!你怎么不叫我一声,让我也看看这个好女人!
钟 兕:你醉成死猪模样,无缘得见,无缘得见!戴赢……
(御街上,戴赢飞快的脚步。
(绵姜打开漆盒,取出锦帕,交与戴赢,一边还细细叮咛着……
(御街上,戴赢飞快的脚步。
(突然止步。戴赢看到了什么?
(是卢嚭,卢嚭带着军校,横阻在戴赢面前。
卢 嚭:与我带走!
戴 赢:我是王后的侍婢,你们怎敢无礼……
(人群中,季娣看到了戴赢。
季 娣:王后……
荀 贲:走吧!谁也救不了你!
(戴赢被强行押走。季娣悄悄地尾随其后。
(相府私牢。
(戴赢被关进牢房。
(荀贲将门锁牢。
戴 赢:放我出去,放我出去!
荀 贲: 放你出去?这辈子你休想了!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?这里是相府!你几曾见过相府关押的犯人逃出去过?你呀,年轻美貌,我倒有点怜香惜玉起来了!嗨,不说了,不说了……你是谁?
(季娣提了一壶酒,款款走来。
季 娣:不认识我了!我是纪国君夫人的贴身伺婢!
荀 贲:你到此则甚!
季 娣:你怎么这么凶呀!荀贲大哥……
荀 贲:你怎么知道我叫荀贲。
季 娣:黎相国不是命你随君夫人一同去曹国吗?
荀 贲:是呀,不是说好明日一早动身?
季 娣:一路上要大哥多多照应,君夫人命我先送一壶酒来犒劳一番!来,这里还有上好的菜肴。
(季娣一边说,一边摆开酒菜。
季 娣:来,先满上一盅!
荀 贲:无功先受禄,担当不起,担当不起!
季 娣:这一路上,还要大哥你多多照应呢!来,这是小妹我特地敬大哥的!
荀 贲:好,好,我喝,我喝!
(一杯一杯灌酒,荀贲终于醉成泥团。
(季娣取下钥匙,打开牢门。
戴 赢:你……
季 娣:(止住)跟我走。
(她们穿过长廊……
(季娣打开后花园之门,两人走出后门,季娣不忘重新关好后门。
(一路走来,已到荒凉的郊外。
戴 赢:这位姑娘,你为什么要来救我?
季 娣:你是王后身边的宫女?
戴 赢:是。
季 娣:那就是了。绵姜王后是我的救命恩人!
戴 赢:王妃是你救命恩人?
季 娣:是救命恩人!
唱 季娣本是曹国人,
我父亲终生为吏守城门。
那一年,徐国大军压皇城,
为只为,要夺绵姜为宫嫔。
倘若曹柏不应允,
铁骑屠城灾祸临。
绵姜他,大义凛然入虎穴,
救了一城众百姓。
我见你,遭人绑架进牢笼,
绵姜她......不,不!
王后有难已分明!
救你也并非仗大义,
为只为,替曹郡黎民报大恩!
戴 赢:此言不差!
唱 抓了我,这区区宫娥何足论,
王后有难已分明!
黎相魔爪当头舞,
救王后,除奸佞,我奋不顾身。
戴 赢:事关紧急,我要立即赶回宫庭,报与王后得知。季娣姐姐,你可认得小桥边,桥树下的那个酒店?
季 娣:认识。
戴 赢:你帮我将这封信送到我哥哥无寿家,交于百夫长钟兕,他见了简书,自会明白!你要他立即起程,赶往曹国!十天之内,必须赶回!千万千万不可耽误!
季 娣:好!我立即就去!
戴 赢:戴赢为王后谢过季娣姐姐!(行跪礼)
(季娣扶起戴赢。
(无寿酒店门外。
(无寿越想越难过,突然抱头痛哭。
(申息、钟兕从店堂内走出。
申 息:无寿,你怎么在哭?
无 寿:出了事啦!
钟 兕:出了什么事?
无 寿:出了大事了!
唱 我的妹妹失了踪!
钟 兕:戴赢!
申 息:怎么会失踪的呢?
无 寿:唱 我心中好似敲乱钟!
申 息:你慢慢讲来!
无 寿:唱 我与她一同回宫去,
匆匆去至城门东,
突然间……
申 息:突然间怎么了?
无 寿:唱 ……突然间……
钟 兕:突然间怎么啦!你快讲!快讲呀!
无 寿:唱 ……突然间……乱哄哄,
突然间……不见了人影踪!
钟 兕:那就快找呀!
无 寿:(直摇头)
申 息:乱哄哄冲散了,找到了不就好了,你哭什么!这有什么好哭的!
无 寿:(摇头不停,异常悲痛)
唱 你不懂……我痛,我心痛……
剩下我,孤单一人好心痛!
申 息: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?
无 寿:已有几个时辰了……
钟 兕:我陪你去找!
无 寿:找也无用……
钟 兕:怎会无用!走,走,走,有你这样哭哭啼啼,还不如去找一找。多大一座城池,还怕找不到人?
无 寿:找,找,那里去找……我的好妹妹啊……
(钟兕拖着无寿前去寻找。
(申息进店在桌边坐下。诧疑地沉思。
(村道上,季娣急急走来。
季 娣:唱 一面走,一面看,一面问讯,
听人说,无寿家,这里相近。
这里面,可有人,快来开门。
申 息:(开门而出)
唱 我问你,你是谁?
季 娣:唱 ……特来问讯。
申 息:喔,大姐请进来。
季 娣:见过无寿大哥。
申 息:我不是无寿,我是申息,你来找无寿吆?
季 娣:是呀,烦劳你请他一声。
申 息:少待。(去而复回)无寿来了。
季 娣:见过无寿大哥!
申 息:起来……
季 娣:唱 我道你是个君子人,
这样的戏弄人家不该应。
申 息:唱 我本是个大将军,
岂可与你去传信。
季 娣:唱 既是将军有身份,
你缘何与我缠不清!
申 息:唱 谁叫你,我的说话你不听,
无寿已经得了病。
神思恍惚口难言,
病势要紧重十分。
故而你,有话只管对我讲,
我何尝与你缠不清!
季 娣:这样说来,我是错怪了你!
申 息:这样说来,我是唐突了你!
唱 问大姐到此有何故?
季 娣:唱 我特地前来送书信。
申 息:唱 这封书信何人写?
季 娣:唱 无寿的妹妹名戴赢。
申 息:唱 她不是,被人掳去无踪影?
季 娣:唱 此事我已早知情,
那黎瑟想把王后害,
逼她的口供她不肯。
故所以,暗中写好书一封,
她叫我,送与无寿便知详情。
申 息:喔!
唱 只是我,也想托你带封信,
不知你大姐肯不肯?
季 娣:唱 你将书信交与我,
我替你送与收信人。
申 息:唱 我不是书信是口信。
季 娣:唱 口信说来我记在心。
申 息:唱 这个口讯要当心,
不可说与旁人听,
出我的口,入你的心,
你答应去送要守信。
季 娣:既然答应,焉有反悔,请讲就是。
申 息:呀,妹妹呀!
季 娣:你想说什么?
申 息:我是念信给你听呀!
季 娣:喔,喔,喔……
申 息:唱 现在我对你口讯念,
如同和你见了面。
你的容貌似天仙,
我无限爱恋你入心田。
贤妹呀,我唤你,你不知,
我想你,你不见,
我与你说话你不回答,
我与你说的全是肺腑言。
贤妹呀,我是一见就钟情你,
未知你可否将我恋?
季 娣:唱 我是一见就钟情你?
申 息:唱 对呀,你我正好两相恋!
季 娣:哎呀,你这个人,原来不是好人!
申 息:怎么不是好人?
季 娣:你这叫什么口讯?
申 息:是一封情书啊!
季 娣:我是个女孩儿家,你却叫我口传情书,叫我如何说得出口?
申 息:说不出口?只要收信人知我衷肠,不说也罢。
季 娣:不说怎么好带口讯?收信人又怎会知你衷肠?
申 息:我的衷肠,不知姑娘可知?
季 娣:我已尽知。
申 息:姑娘尽知,收信人必也尽知。
季 娣:你说的好奇怪话!你的信到底送与哪个?
申 息:我的信就送与姑娘,可好?
季 娣:你......啐!
(季娣扭身便走,申息一面连唤着“姑娘”,一面追出门去,但季娣已经走了。
申 息:唉!这样好的一位姑娘,可惜她走了!说走就走!
(季娣又回了进来,悄悄站在他身后。
申 息: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叫人怜爱的姑娘!我把一片衷心向她吐露,不知她对我心下如何?说走就走,说走就走了!他一定当我是个浮滑浪子,油头光棍!姑娘,你怎知我待你是一片真心,可惜她走了,走了。她要是有一点爱怜,她会回来的!唉,她准会回来!她要是回来就好了……哦,姑娘回来了?
季 娣:哦,回来了……我,我是有几句话忘了说,才回来的。
申 息:姑娘有话,快快说与我听。
季 娣:这些话,是戴赢姐姐叫我说给无寿听的。
申 息:戴赢给无寿的书信由我转交,戴赢给无寿的口信也可由我转告。
季 娣:戴赢姐姐要无寿立即将书信交付钟兕将军。咦......你怎么能拆人家的私信?
申 息:我与钟兕乃是生死弟兄,钟兕的书信我当然看得。
季 娣:原是如此。
申 息:(从简筒中抽出一方锦帕)怎么只有一方锦帕?只字全无!
季 娣:姐姐言道,公子柏性命危在旦夕,钟兕将军见信以后,须即刻前去曹国,千万不要以她为念,贻误了娘娘大事!申息将军,我不能在此久待,我要去了……
申 息:姑娘慢走,我还未曾请教芳名。
季 娣:我叫季娣!
申 息:季娣姑娘,我方才带给你的口讯,不知……
季 娣:我收到了!
(季娣说完此话,含羞地奔了出去……
(申息将简筒背在身上,走了出去。
(途中,见钟兕和无寿垂头丧气走来。
(申息拉住钟兕手。
申 息:快走,快走!
钟 兕:怎么回事?
申 息:(从简筒中取出锦帕)来不及了!快上马!
钟 兕:信物……
(二人上马而去。
无 寿:怎么回事……唉!妹妹,你不能怪我……
(钟兕、申息纵马远去。
(卢嚭、宓姬带了一伙人来至酒店。
卢 嚭:无寿,你妹妹何在?
无 寿:我妹妹不是被你们抓去关起来了?
卢 嚭:她逃走了!
无 寿:她有本事逃走?
卢 嚭:她......
宓 姬:她被我婢女私自放走了!
无 寿:夫人婢女?为什么?
宓 姬:我那外甥女季娣也是个曹国人!
无 寿:怪不得……
卢 嚭:你有没有看见申息、钟兕?
无 寿:他们刚刚去了曹国!
宓 姬:糟了!决不能让这两个歹徒先把凤钗取走,我必须赶在他们前头!无寿,你必须在我回来之前,将戴赢、季娣誑到江边湘灵庙中,等我回来处置!荀贲、却恶,随我上路。
卢 嚭:听见没有,限你五天之内,找到你家妹子,到湘灵庙等候!
无 寿:遵......遵……遵命!
卢 嚭:要是如期不见戴赢,我非把你……
无 寿:切......切成一块一块……
卢 嚭:斩成肉饼!
无 寿:我的娘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