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河恋
编剧：南 薇
整理：上海遗珠阁南薇剧社
一 赠君一支珠凤钗
序 歌 春秋逢乱世，
战祸无休止。
国破山河在，
犹传断肠诗。
（春秋乱世，有许多不具世系的小国。
（一幅年代久远、残破变色的地图，图上标有徐国、曹国、孟国、萧国、史国的疆界。（蓦地一团战火，从地图上孟国的疆域中燃起。随着杀伐声起，徐国军士与孟国军士鏖战正酣。徐军声势浩大，孟军渐渐不敌，节节败退之时，一路血肉狼藉……
（城垛上，孟国军旗被砍断，被徐国军士抛向火海。继而徐国军旗插上城头。硝烟弥漫处，孟国世子公孙敖身负重伤，被家将扶持着从蒿草丛生的荒野上狼狈逃生。
（另一家将牵来一匹戎马，扶公孙敖跨上雕鞍。
家将：主公，你快走吧！留得青山在，复国犹可待！
公孙敖：你……
家将：追兵来了，未将尚可抵挡一阵！主公，国仇家恨。牢记胸间！未将即便马革裹尸，也要睁着双眼，迎接主公回到孟国，重振河山！恕未将无礼了！
（家将扬起枪杆，拍向马臀，一声长嘶，战马载着公孙敖落荒急驰而去。
(马蹄奔驰……
（马蹄缓缓而来。
（徐僖公、相国黎瑟一身戎装，乘马踏上高丘，趾高气扬地巡视着沙尘迷弥的战场。
（卢嚭策马奔来，下马。
卢 嚭：禀大王，孟国世子公孙敖夺路而逃！
徐僖公：嗯！？还不派人追杀！
卢 嚭：是。
徐僖公：慢！公孙敖！寡人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！不得留有祸根！
卢 嚭：遵命！
（卢嚭策骑而去。
黎 瑟：大王，想不到孟国如此不堪一击！
徐僖公：嗯？！
黎 瑟：不，不，不！孟国纵然甲兵如云，城池如铁，也抵挡不住大王 的威武之师啊！
唱 十万貔貅入孟疆，
风卷残云谁敢挡？
公孙敖妄作螳臂舞，
只落得，如丧家之犬窜他乡。
大王你，历年征伐战功显。
灭萧主，破翟侯，几番凯旋奏华章。
如今是，只剩曹国弹丸地，
抹去它舆图也易如反掌！
到那时，万里河山成一统，
各路诸侯尽消亡。
徐国疆土遍中原，
天下霸主惟大王！
徐僖公：黎相国，你这张嘴啊，是越来越甜了！人称你是足智多谋，你可知，此时此刻，寡人心中，在想些什么！
黎 瑟：恕臣愚钝，大王心中所思，犹如天马行空，愚臣岂敢妄猜！
徐僖公：嘿！寡人所思，这江山易得，美人难求呀！
黎 瑟：大王，为臣这就不明白了！想我徐国宫苑之中，粉黛成群，佳丽无数。难道当今世上，还有谁能与之相比？
徐僖公：有！眼下就有一个！
唱 曹国有女名绵姜，
姿色绝代世无双！
徐国宫中美人多，
乌雀尚难比凤凰.
寡王我，得此佳人为嫔妃，
便送他，半壁江山亦无妨！
黎 瑟：大王欲得绵姜，犹有何难，班师之时，绕道曹国，先杀它个片甲不留……
徐僖公：不，不，不！寡王与曹国，乃是欲结秦晋之好……
黎 瑟：那也好办！十万雄师，兵临城下，命他献出绵姜，如若不然，踏平他曹国都城，岂还有漏网之鱼？
徐僖公：相国之言，正合寡意。传令下去，兵发曹国！
黎 瑟：是！大王有令，兵发曹国！
（徐国军士，在号令中向曹国进发。
（曹国都城，
(城门紧闭。
（卢嚭策马在城下勒住马缰。
卢 嚭：城上人等听了！俺大王有令，命尔等三日之内，献出绵姜！如若不然，休怪俺十万大军，踏平曹国都城！刀兵过处，寸草不留！悔也枉然！诏书一束，速交公子柏，不得有误！看箭！
（卢嚭将束有竹简诏书的弓箭，射向城楼。
（城上曹兵拾起箭书，飞速奔向宫苑。
（曹国宫廷。
（曹军士手持箭诏，奔向大殿,呈於公子柏。
（公子柏展读竹简，大惊失色。
（绵姜急匆匆而至，公子柏将诏书递与绵姜，绵姜读诏，怒形于色…
齐唱 徐君霸道强凌弱，
夺爱不惜动干戈。
虎贲十万围孤城,
大雁展翅也难飞过！
绵姜：唱 读罢诏书泪如梭，
大军压境，只为夺姣娥！
公子柏：绵姜！
唱 绵姜妹，且吞声，慢啼哭，
常言道，哀兵可与苍龙搏！
公子柏，我头可断，志不屈，
岂能够，让你虎口受凌辱，
曹国虽小不容侮！
抗强暴，赴疆场，我义无反顾！
绵 姜：唱 如今是，敌强我弱太悬殊，
以卵击石与事无补！
倒不如，舍我绵姜入虎穴，
尚可救，一城百姓免灾祸！
公子柏：绵姜！这万万不可呀！
唱 我与你，自幼深宫共朝暮，
情深意重难分割。
实指望，我安帮定国登大宝，
少不了，你母仪天下贤内助。
你若是，只身赴难救家国，、
这今后的岁月，我如何度？
绵 姜：唱 我也知，你我情份难舍割；
我也知，今后的岁月多折磨。
须知道，小不忍，乱大谋，
兴帮复国，非你莫属！
妹去后，国事为重，你少牵挂，
处逆境，还须砺兵秣马休蹉跎，
待等那，兵强马壮羽翼丰满，
雪国耻，报家仇，
绵姜我，愿返故里听你奏凯歌！
（公子柏与绵姜泣别。
(城门大开，一列军士护车辇出城，绵姜掀启车帘，回望故国，百感交集......
（徐僖公在马上，面露得意之色。
（徐军簇拥着绵姜乘坐的车辇，缓缓向前！
（曹国城下。
（公子柏颓然远眺，悲痛欲绝。
公子柏：唱 秋风凉，秋露薄，
哀鸿夜啼绕城廓。
香车西去失影踪，
望穿秋水泪满目。
可怜我，枉为昂藏七尺躯，
却忍见，心上人只身赴难入狼窟
可怜我，枉为昂藏七尺躯，
却忍见，心上人蒙奇耻，受大辱；
可怜我，枉为昂藏七尺躯，
却不能，横刀立马保家国；
可怜我，枉为昂藏七尺躯，
生死关头，却退缩！
我枉为昂藏七尺躯，
我愧对社稷，愧对天地，愧对山河！
三尺白绫求解脱，
生不如死，死，死是好归宿！
（正当公子柏在一棵枯树上投环自寻，一支箭射断白绫，公子柏摔了下来。
（草丛中公孙敖现身扶起公子柏。
公孙敖：公子，公子醒来！
公子柏：（神智不清地）谁要你来多事！让我死！让我去死！
公孙敖：公子！我是公孙敖，孟国世子公孙敖啊！
公子柏：公孙敖，你怎会到此？......怎么如此模样......
公孙敖：唉！公子，一言难尽！
唱 徐君无端起战祸，
兴兵犯疆燃烽火。
一夜阡陌变焦土，
江山蒙尘血成河。
丧家辱国无处去，
投奔公子求庇护。
公子柏：唱 曹国岁未遭兵燹，
强掳我绵姜，我心如刀剐!
痛不欲生求解脱，
你不该，将我救回人世再受折磨！
公孙敖：唱 亡国之痛痛彻骨，
夺爱之恨须记心腑！
为此轻生不可取，
报仇雪耻是正途！
（白）公子，生死乃人之常情。有道是，人之生死，有轻于鸿毛，有重于泰山，公子不可不察，不可不知！
（公子柏紧握公孙敖之手，若有所悟。
公子柏：绵姜！
（徐国内苑，绵姜寝宫。
内 喊：大王驾到。
（内侍引徐僖公入寝宫。
（绵姜面无喜色地接驾。
（徐僖公示意，宫娥、内侍退下。
徐僖公：爱妃，自你进得宫来，终日愁眉不展。即便有故国之思，终也有个尽头。你看这徐国宫苑，是何等富丽堂皇，这便是你的家，是爱妃的新家呀！
唱 画龙雕凤祥云驾，
人间豪华帝王家。
及时行乐是本份，
莫让愁眉损芳华！
（用手抬起脸庞，看到珠凤钗。
（白）你怎么还带着这枚珠凤钗，寡人前番赐你金钗，为何不戴？莫非嫌寡人金钗太轻太薄不成？
绵 姜：大王，珠凤钗虽旧，乃是我母后传家之物，做女儿的理当以孝为先，不敢轻弃。
徐僖公：爱妃有此孝心，实属可嘉。但寡人的一片爱意，爱妃缘何无动于衷啊！
唱 非是寡人轻视你，
曹郡原是瘴厉地。
荆钗布裙已为稀，
几曾见，玉佩金饰锦绣衣。
这珠凤钗的光泽已褪尽，
岂能够，日夜佩带不离弃。
王家体面全不顾！
（白）自明日起，摘下珠钗，换上金钗，
唱 抗旨违命决不依！
（白）内侍！移驾别宫！
（内侍引徐僖公悻悻离去。
绵 姜：唉！
唱 自进徐宫数春秋，
终日无计消永昼。
故国不堪重回首，
一般儿相思两地愁。
犹未知，今夕明月照宫楼，
公子他，可否旧地又重游？
你可曾，将尘封的箜篌再弹奏？
你可曾，在寂静的湖上独泛舟？
你可曾，相思之情日见稠，
恨绵姜，不能相随你左右。
绵姜是，身陷牢笼不自由，
相伴唯有恨与愁。
每夜晚，焚香祈祷神灵佑，
保佑你我今生有缘重聚首。
（黎瑟悄悄地潜入寝宫。
黎 瑟：娘娘！
绵 姜：（一惊）黎相！你深夜进宫，有何紧要之事？
黎 瑟：臣见大王移驾李娘娘寝宫，怕娘娘寂寞，特来相伴。
绵 姜：夜漏深沉，黎相擅闯禁宫，不怕犯禁获罪？
黎 瑟：娘娘，为臣一片忠心，惟天可表！何罪之有呀！
唱 想当初，娘娘降徐违初心，
数年来，你临风凭栏常挂心，
臣见娘娘，对故国山河怀忧心，
臣是欲劝无门，枉有忠心。
娘娘呀，他乡未必无知心，
你合当，铭念君臣一片心。
更何况，大王待你我无二心，
你和我，应为这，恩高情深献忠心。
你有这个心，我有这个心，
你我合一心，方遂我俩心！
绵 姜：呸！
唱 深夜闯宫犯宫禁，
轻薄成性胡乱云。
大逆不道臣戏君，
欺君之罪罪非轻！
黎 瑟：娘娘言重，娘娘言重！
唱 君臣名份本无定，
乱世豪杰皆可称雄！
江山易主寻常事，
风水流转说不准！
我虽为相国却有权柄，
到那时，泥鳅翻身登龙庭！
你何妨脚踩两头船，
永葆荣华享不尽。
（戴赢上。
绵 姜：黎相国，你好大胆！如此大逆不道，欺君犯上之言，若被大王得知，难道你就不怕身首异处，株连九族吆？
黎 瑟：哼，哼。真是迂腐之见，迂腐之见。大王连年征战，国库早已耗尽。仍是笙歌美酒，沉溺后宫，不问朝政，不恤民情。徐国气数已尽。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，娘娘也该未雨绸缪，早作抽身之计。我冒然自荐，也是一番美意。
绵 姜：好一番美意！
唱 久闻说，狼披羊皮欺蒙人，
今日你，自剖心迹显原形。
只道你，谄谀惑主是佞臣，
却不料，你磨刀霍霍藏祸心！
我与你上殿去面君，
为徐国除去一祸根！
黎 瑟：唱 我好心落得驴肝肺，
也怪我对你用情深。
大王对我多信任。
（白）你将我刚才所说之言，告之大王，大王会信以为真吆？我这个大大的忠臣，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吗？满臣文武，谁会相信？到那时，大王非但不会降罪与我，倒是你呀！
唱 自取其辱害自身！
（白）不信你试试看！我与你一起去面君！去呀！去呀!
绵 姜：……
黎 瑟：我知道，你每日愁眉不展，为的只是一个人：公子柏！可是！哈……我一个堂堂徐国相爷，竟不如一个亡国的逆臣！论相貌、权势、钱财，那一样不如他……哈……咳咳！
戴 赢：相爷，夜已深了，请相国回府。
黎 瑟：你是何人？
戴 赢：我是娘娘贴身宫女戴赢。相爷。
唱 娘娘她，心中常挂君王恩，
朝虔夕惕把心尽。
念此刻，玉漏迟、斗柄横、夜已深，
还请珍慑玉体早安寝。
绵 姜：相国若无他事，即刻请退！
黎 瑟：娘娘，臣一念愚忠，望娘娘体谅深意。臣告退。
（黎瑟出宫而去。
绵 姜：人面兽心！真是人面兽心！
（相府书斋。
（黎瑟写毕竹简。展读自赏，甚为得意。
黎 瑟：唱 黎瑟竟然好才华，
笔走龙蛇乱真假。
深情蜜意满简写，
如此妙计实堪夸，
设下巨瓮捉鳖计，
（白）公子柏呀，公子柏！
唱 请君到此成佳话！
（白）来人！
（卢嚭应声进入书斋。
卢 嚭：参见相爷。
黎 瑟：卢嚭，你且指派一个心腹之人，将这封竹简送与曹国公子柏。不得有误！
卢 嚭：未将遵命！
（曹国宫庭。
（公子柏正展读竹简。
公子柏：绵姜！我的好绵姜呀！
唱 一见书简心潮涌，
绵姜呀，
我似闻你，细声耳语在茜窗中。
这殷殷情，蜜蜜意，
纵然是，木偶布娃，听了也动容。
你说道，徐国宫苑如牢笼，
每日里，凄风苦雨困姣凤；
我这里，朝暮相思常入梦，
醒来惟闻夜鸣钟。
我想你，你想我，
灵犀一点空中逢。
这相思苦况实难忍，
犹如千万蚂蚁在啃心胸！
倒不如，我单骑千里闯禁宫，
那怕是，翻山越岭磨难重，
那怕是，坚兵利甲险阻多，
我定要，亲口与你诉离衷！
（公子柏正欲牵马，被迎面而来的公孙敖与费缇相遇。此时，公孙敖已成为曹国将军。
公孙敖：公子，你要到那里去？
公子柏：我要到徐国去！
公孙敖：到徐国家，这深更半夜……
公子柏：我要去见绵姜！
（公子柏甩开公孙敖阻拦，策马而去！
公孙敖：公子，公子！费缇将军，你速速赶上前去，保护公子！
费 缇：是！
（费缇骑上马，尾追而去。
公孙敖：这如何是好！……
（夜色朦胧。
（徐国城墙。
（公子柏在费缇帮助下翻过城墙，隐入黑暗之中。
（申息引一队徐兵巡视。见到一缕黑影，急忙上前拦住。
申 息: 什么人?
公子柏：（只得停住）
申 息:（灯笼照脸）你……什么人?我当是谁……
公子柏：我不是公子柏……
申 息: 谁说你是公子柏啦！我认识你，你可认得我？当然你不会认得我。但你可以听我口音，我是半个曹国人！
公子柏：你待怎样？
申 息: 我待怎样？总不成我要杀你，害你！来，来，来！
（把公子柏拉到一座土墙背面）他乡遇老乡，难得难得，这里没有人，看你气喘吁吁，坐下来，歇一会，喘口气再说！
（二人坐下。燃起一堆柴火取暖。
申 息:你不必言语！我实实在在认得你！
唱 想当年，你是老虎我是猫，
今日里，我是老虎你是猫。
你说可笑不可笑？
（白）你不用说，我知道你是公子柏！
公子柏：唱 世事变化殊难料。
申 息: 唱 我与你，门第悬殊非同类，
却也是，同宗同源亲同胞。
你莫看我，披甲执钺好荣耀。
到夜晚，我枕戈达旦常思考。
我忘不了，烽火连绵山河破，
我忘不了，铁蹄过处尽哀号；
我忘不了，乞儿饿殍当街跑；
我忘不了，马革裹尸遍荒郊……
故国神游不堪忆，
思今抚昔多烦恼。
非是我，为虎作伥不知耻，
乱世儿女命如草。
卧薪尝胆豪气在，
国仇家恨难轻抛！
公子啊，你是曹国一杆旗，
有了你，复国兴帮期非遥！
今日你，身入虎穴为哪条？
公子柏：我……（取出书简）壮志士请看。
申 息：（看书简）这千里迢迢，关卡重重，这封书简怎会平平安安到你手中！
唱 此事定然有蹊跷！
（白）嗯！其中定然有詐！公子，城中岗哨密布，禁卫森严。你暂且安顿下来，让我想个良策，让你和娘娘见上一面。以辩真假！
（徐宫御苑，长廊曲栏，宫阙高耸入云。
（半轮明月，伴衬着繁星点点。
（笙歌之声，随风传来……
齐唱 徐宫苑，万籁静，夜漏深沉，
徐僖公，歌舞罢，离殿归寝。
（僖公率黎相国、屈司马等一行君臣缓步走来。
齐唱 黎相国，犹在一旁，颂德歌功……
黎 瑟：大王自亲政以来，灭萧主、破翟侯，降服了孟国，兼并了史地，又不损一兵一卒，命曹君岁岁朝贡，降服称臣，立下了百世之功，若再略了纪地，那时节，山河一统，诸侯归心，欲成霸业，岂非易如反掌？大王可算是一代雄主也！
徐僖公：寡人堪称一代雄主？
黎 瑟：称得上，称得上！
徐僖公：可望称霸列国乎？
黎 瑟：霸业既成，这霸主非大王莫属！
（僖公仰天大笑，黎瑟与一干随从也相与大笑。
（皇后绵姜和司马屈廉没有附会。
徐僖公：爱妃缘何面带抑郁之色，总不见你开颜？
绵 姜：臣妾想是酒饮多了，故而心头有些……
徐僖公：敢是心头有些故国之思？
齐唱 故国思。山河恋，恋，恋故国故人！
屈 廉：大王登基伊始，连年征战，国无安宁之时，民无喘息之日。战火不息，生灵涂炭，诸侯离心，国库匮乏，况孟国世子公孙敖，去国在外，失国君臣亡命四方。暗里明里，虎视眈眈，伺机而动。居安思危，大王只宜广施仁政，悉心招抚，使天下归心，方是国泰民安，社稷升平之道！
徐僖公：相国，司马所谏，以为如何？
黎 瑟：此乃腐儒之论，焉能为治国之策！
徐僖公：是也！
唱 司马掌兵不掌政，
何劳危言耸视听。
为人君，当争霸天下，唯我独尊，
施王道，买人心，乃妇人之仁！
内侍罢驾后宫去……
黎 瑟：啊，大王，日前凯旋归时，臣见受俘台上，降国国君妻女，生得艳丽无双。既然娘娘带酒，心头不爽，何不……
徐僖公：不是爱卿提起，寡人倒也忘了，如此驾幸别宫，命降国妻女侍寝！
（一内侍应命而去。
徐僖公：妃子，夜露已迟，卿可自便。
绵 姜：遵旨。
（僖公一行别殿而去。
齐唱 绵姜后，伫立空庭，心神不宁。
(御苑内留下绵姜、戴赢主婢。
绵 姜：唱 见大王远去，漏残更尽，
偶闻宿鸟扑翅，也觉惊心魄。
梦见山河旧时情，
尽日相思萦心襟。
欲相见，会无因，
何期今夕竟，竟，竟伏祸根。
唤狄媿，去把公子侯等，
是谁人，设下陷阱假传书信！
戴 赢：娘娘！
唱 公子柏，岂不辨，鱼雁伪真？
他冒万险，谮赴京，是旧情未泯。
娘娘呀，他是破釜沉舟，只为见你面，
再不管火海、深渊、刀山、剑林!
似这般，危机四伏，险象环生。
娘娘！
唱 你二人，若相见，大祸就临身。
绵 姜：他关山跋涉，风尘万里来到此地，我不去会他一面，他岂肯废然而归？苍天，苍天呐？我怎么办？怎么办！
齐唱 她，她，她回首往事，心潮难平……
又谁知，故人未至，豺狼已临。
（黎瑟悄悄独自回到了这里。
黎 瑟：夜深更静，娘娘还未安寝？
绵 姜：夜深更静，黎相国怎的还不回府？
黎 瑟：听说曹国世子，尚念昔日夺爱之仇，颇有兴兵犯疆之心，臣夜巡宫中，恐有曹国奸细潜来我帮。
绵 姜：想我曹国，自从归降以来，早已臣伏大王。年年进贡，岁岁来朝。公子柏也素无谋篡、拂逆之心，相国何必多虑？
黎 瑟：娘娘日处深宫，怎知外情？有道是兵不厌诈，岂能不防？
绵 姜：黎相国掌政之外，想不到还掌兵？
黎 瑟：这……
绵 姜：慢说曹国还不至有奸细派来，纵有奸细，自有屈司马保卫宫禁，何劳黎相亲自夤夜巡视。
黎 瑟：唔……
绵 姜：黎相国这样关顾国事，过于操劳，不知又把屈司马置于何地？
黎 瑟：这个……
绵 姜：啊？
黎 瑟：听娘娘说来，微臣倒是多事了？
绵 姜：哀家生在曹邦，长在曹地，若论曹国奸细，环顾禁宫之中，一个也没有。要说曹国之人，便是哀家。想是黎相还想在哀家身上做什么文章不成？
黎 瑟：这……夜已深了，娘娘独处空园，微臣怎能放心？
戴 赢：这段时分，相国与娘娘相处空园，倘被外人窥见，成何体统！
黎 瑟：这般时分，难道还有外人前来？
绵 姜：戴赢，传我命令，去将屈司马招来，免得相国为我操心！
戴 赢：是！
黎 瑟：且慢……微臣告退。
（黎瑟快快出宫而去。
齐唱 黎瑟快快出宫禁。
戴 赢：娘娘，我真急死了！
齐唱 宰相纠缠不遽行。
又恐公子贸然临，
绵 姜：唱 我也是情急无措心如焚！
（忽然，狄媿匆匆来禀。
狄 媿:娘娘，曹国公子到。
（绵姜披着一件绛色斗篷，她将风兜遮住脸部，随狄媿穿过假山围廊。
齐唱 一点芳心空自惊。
绵 姜：他呢？
狄 媿:公子！公子！娘娘在此。
（公子柏从假山石后走出。
公子柏：君夫人……
绵 姜：喔！你……
齐唱 梦里念，心中想，千言万语无从说，惟有珠泪如雨淋！
戴 赢：君夫人，公子，待奴婢在远处守候，若有人来，咳嗽为号。
公子柏：多谢姐姐！
（戴赢与狄媿向绵姜看了一下，分头向两侧闪去。
公子柏：绵姜……呵，如今该称你为君夫人了。
绵 姜：你又何必说这种话……
公子柏：我……我是忘不了故国的事情。
绵 姜：事隔多年，你应该忘记它才是……
公子柏：不！我是永远忘不了的。还是依旧让我唤你的名字吧！绵姜呀！
唱 忆往昔，初相逢，
也似这，花荫月色夜溶溶。
鸟双宿，月团圆，
物情人意也相同。
难忘却，携手凭槛同照影；
难忘却，殿前私语情意浓；
难忘却，共誓明月……
绵 姜：公子！
公子柏：唱 ……盟金石，
难忘却，两情久长山河共。
有谁知，徐候犯境逼君嫁，
一入宫禁就难相逢。
从此是，数尽更筹无眠夜，
独拥寒衾听晓钟。
思卿念卿不见卿，
（白）绵姜，你好狠心！
唱 夜三更，你也不肯前来入魂梦！
原指望，见卿一面诉离衷……
谁知道……
绵 姜：公子……（激动起来）
公子柏：唱 ……你情似流水冰炭同。
绵 姜：（不禁失色，哭）公子，你错了。
公子柏：我错了！难道我不该来？
绵 姜：（硬着心肠）你不该来。
公子柏：什么？我不该来？是你传书召我前来，我才应邀前来。
绵 姜：我几曾修过什么书信！
公子柏：绵姜，这封竹简，假的不成？
绵 姜：你叫我怎么办！（仰天而问）我有什么办法！公子！这是有人蓄意陷我于水火，伪托我名，仿我笔迹，致书公子，故而……
公子柏：故而今日相见，实是中了他人奸计！
绵 姜：正是如此，我本欲不见使君，无奈你关山万里……
公子柏：我关山万里，只要能见卿一面，万死何惜？
绵 姜：你……你又何苦来呢！
公子柏：难道你就这样叫我走吗？
绵 姜：你叫我怎么办？我又有什么办法？公子！
唱 往事如烟不堪忆，
君不见，这山河依旧，人事已非。
今夕虽相会，于事又何补？
心愿难偿，徒增悲凄！
公子啊，我望你早定复国大计，
我望你，洗雪国耻早灭徐！
我望你，早早迎我回故里！
到那时，山河重光……
公子柏：唱 到那时，山河重光势必来迎你！
绵 姜：公子！你回去吧！小心叫人看见！公子，你走吧！相国黎瑟！早想寻我差池，若是他知道你来，他会要你性命！公子，你快快回曹国去吧！
公子柏：让我再看看你！
绵 姜：你已然看到我了。
公子柏：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！
绵 姜：我已然说过话了！
公子柏：苍天，苍天啊！为什么你要这样作践人呢！
绵 姜：公子，你走吧！我命戴赢送你出宫！
公子柏：好，我走……
绵 姜：戴赢！（戴赢从暗处走出）好好护送公子出宫。公子，你此番回国，答应我，永远不要再来这虎狼成群之地！
公子柏：我，我永远不再来了。
绵姜：不能再来了……
公子柏；绵姜，求你给我一件信物！我即便死了，也可与我葬埋一起。
绵 姜：你何必这样说呢！
公子柏：绵姜，我最后一次求你！
（绵姜从怀中取出一枚珠凤钗。
绵 姜：唱 赠君一枝珠凤钗，
万般情愫诉无奈。
这凤钗，锒有明珠十二颗，
光彩夺目多明媚。
这凤钗，曾是我萱堂头上带；
这凤钗，曾是慈母赠我三春晖；
这凤钗，曾与我朝夕共为伴；
这凤钗，曾抚平我心头几重悲。
它与我，血脉通，体温同，
如今它，跟随公子把故国回。
见凤钗，犹如见我面，
愿凤钗，朝夕与公子长相随！
公子柏：唱 双手接过珠凤钗，
热泪如潮滚滚来。
它是绵姜一片情，
它是绵姜一片爱。
从此后，我与它，血脉通，体温同，
生生死死，再也不分开！
（取出一方锦帕。
唱 这锦帕，是我随身带，
权作表记赠贤妹。
愿锦帕，为你遮菱镜，擦妆台。
抹去你，腮边泪，心上悲！
见锦帕，犹如见我面，
这千丝万缕，浸透了我曹柏恩和爱！
(公子柏跪倒在地，深深拜别。
（白）娘娘珍重，曹柏拜别了。
（绵姜掩面奔回宫内去了。
（戴赢将公子柏扶起。
戴 赢：公子！走吧！
公子柏：（环顾四周，一声长叹）唉！
齐唱 一声长叹心已碎！
（戴赢引着公子柏，一步一回首，向外走去。
齐唱 谁料想，水逝风散又起惊雷！
（卢嚭从暗处闪出，拦住宫女狄媿。
卢 嚭：咳！大胆宫人，竟敢在黑夜之中，私到御苑，你干了些什么勾当？
狄 媿：我乃是绵姜皇后的宫婢狄媿！你是何人，夜半到此则甚？
卢 嚭：你连卢嚭将军都不认识了？
狄 媿：卢将军！
卢 嚭：你在此究竟干下了什么？还不快快说来！
狄 媿：我，我没有干过什么呀！
卢 嚭：胡说！这般夜晚，你不在寝宫侍候娘娘，却戴月披星，悄悄到此，一无所为？谁能信你！狄媿，你实说了吧！如若不然，哼，哼！……你还想活命吗？
狄 媿：呵！这，这不关我的事……
卢 嚭：谁的事？
狄 媿：这是……
卢 嚭：是谁？
狄 媿：是……
卢 嚭：谁？
狄 媿：婢子不敢说……
卢 嚭：事关娘娘？
狄 媿：天！
卢 嚭：快，快说！
狄 媿：事，事关娘娘……
卢 嚭：敢是娘娘约下曹国世子，私下相会？
狄 媿：我……我不知道。
卢 嚭：狄媿，你说了真话，日后相国知道，自有你的好处！你若执迷不悟，为皇 （狄媿战战兢兢说与卢嚭听……后遮遮掩掩，我这就一刀，送了你的狗命！
狄 媿：将军饶命，将军，婢子说就是了！
齐唱 狄宫人，为乞残命昧良心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