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三、《雪声剧团》临终前一幕情景悲喜剧
袁雪芬於1947年1月,因患病回嵊县养病,雪声剧团随即停摆。解放前夕,时局动荡,物价飞涨,班底演职人员被班主弃至不顾,生活无法着落,傅全香、范瑞娟临危组团,成立东山越艺社,以解决生活困境。谁知到1948年9月,袁雪芬又要回上海演出,雪声班底均返回雪声,谁知袁雪芬只订了两三个月合同。详情在“范瑞娟致袁雪芬的公开信”中披露甚详。
“一九四八年,你袁雪芬和汤蒂茵作为雪声剧团老板。与大上海电影院签订了两个月的租场合同。但在组团时,你始终保持秘密,连我也不知道。当时一天放映两场电影《祥林嫂》和日夜两场舞台演出如《珊瑚引》等,场场客满。袁老板赚了大钱,趁两个月的合同期限将到,也想见好就收。於是你袁老板在全团面前宣布说,前台老板只让演二个月,还说现在剧团经费不足,包银都发不出了。班底六十多人怕失业,纷纷要求继续演到年底,‘希望袁小姐能想办法’。大家说,‘早知道只让演两个月,我们也不来雪声剧团了。’袁雪芬为了应付大家情绪,和汤老板弄了辆汽车,到社会局去,还要我同去。我说我不是老板,我不去。你们就说: ‘现在剧团有困难,请你帮个忙,你也要负点责任嘛! ’就这样,把我拉上车。社会局的章科长负责接待。他说∶大上海电影院的前台老板任金平是杜月笙的学生,你们找杜太大,范小姐和她是见过一面的,我来打个电话,约个时间,你们去讲讲。他打完电话说; ‘你们夜戏落台去找她。’
待夜戏落台。我问袁雪芬去不去,你不理不答。我不是老板,也不想多管。但团里的人十分关心此事,当知道袁老板不去的意思,就来找我。当时应菊芬哭着说: ‘我父亲刚死,丧葬费还没还清,不演出。以後的日子怎麽过? ’大家也说: ‘袁小姐做老板比老板还厉害,每个月只有两斗碎米。老老板还有热汤、热菜、热饭吃。今後停下来,我们只能喝西北风! ’他们劝我说: ‘既然他们(指袁汤)请你帮忙,你就帮到底吧!你就代表我们六十多个班底去跑一趟。’我当时很感动,而且一早停下不演,我自己的生活也成问题。於是我答应去跑一趟。
到杜家,这是第二趟。第一趟是社会局的章科长老婆说,杜家儿子结婚,请了傅全香、竺水招、尹桂芳和我去唱了十五分钟堂会。一唱完,我和傅全香就回剧场演夜场,连口水都没有喝。
这第二次到杜家时,杜老大婆问我是不是老板,我说不是。袁雪芬是老板?袁雪芬为什麽不来?我说‘她身体不舒服,我是代表六十多个班底来请你帮忙的,请让我们演到年底,解决生活困难问题。’当时,她答应明早去个电话,我就告别说了声‘对不住’就回来了。第二天去前台打听结果,任老板的儿子说: ‘双方老板订的是二个月租场合同,一天都不能延长。袁雪芬自己也不要继续再演下去。’这时,我才知道班底六十多人被你袁雪芬骗了。”关健是“袁雪芬自己也不要继续再演下去。”任凭如何说项,也已无济于事。
1948年12月底,上海已是寒风彻骨,路有饿殍季节。《雪声剧团》在“大上海电影院”演完“珊瑚引”、“金枝玉叶”、“月下老人”、“新梁祝哀史”后,便正式宣告解散。
但真正压垮雪落无声的一根稻草,却是剧团潜伏的矛盾浮上台面,酿成祸祟。也为袁雪芬与范瑞娟、南薇之后分道扬镳伏下了导火线!这个心结,其实从未消除过,一直延续至今,阴魂不散。
事情起因是在1948年8月之前,《雪声剧团》老板袁雪芬称病退出舞台。在物价飞涨的上海,班底演职人员的生存问题谁来过问?在“大难临头各自飞”的艰难岁月里,范瑞娟与傅全香毅然临危挺身而出,组建“东山越艺社”,意含“东山再起”之雄心!可到了10月份,袁雪芬突然宣布要重返舞台,南薇当然为之高兴,信以为真袁雪芬回心转意能重振旗鼓,谁知袁雪芬只想趁机再捞上一票,根本不顾班底人员的前途凶吉祸福。果然12月底,演完由南薇再度改编的“新梁祝哀史”后,袁雪芬以与前台经理所签演出合同到期为由,再次宣告解散剧团,所有演职人员均措手不及,无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。年关已近,生活如何安排?於是和老板袁雪芬之间引发了矛盾冲突。范瑞娟老师更为不满,好端端与傅全香在“东山”合作,为了你才与傅全香拆档。谁知是你袁雪芬一己私利设下的一个有始无终的骗局。三个月的“横档”捞足以后,袁雪芬装聋作哑,什么越剧姐妹情,都化成一缕清烟,随风飘去吧!
南薇其实对她们的内心世界不甚了了,还以为这是演员之间司空见惯的矛盾。他自作聪明的以为,凭他与袁、范之间的友谊和交情,做做“和事佬”,劝说劝说,让“雪声”继续生存下去,这点面子应该可以给的。可是他太天真,没想到袁小姐心机如此之深!她只想捞大上海两个月的钱!其它在她心中从无考虑。
南薇还是真心诚意在大世界对面一家名为“三河楼”的饭店,出钱设局让袁、范一叙。以释前嫌,重归於好。
袁雪芬和范瑞娟都答应赴宴。那天南薇早早来到“三河楼”面对着大门坐等。袁雪芬先到,但没有马上进饭店,而在门外左右四顾,见南薇一人独坐,范瑞娟未到,就转身穿过马路,到对面察看动静。
范瑞娟没那个心机,一到就闯进大门,走近桌边一看,只见南薇,不见雪芬,便抽身就走。原来先来后到也牵扯到面子问题。刚要出门,见袁雪芬已跨入店门,南薇见状,急忙上前拉住二人,进饭店坐定。范瑞娟想你袁雪芬先来后到都要争个名份,再合作更定然味同嚼蜡,任凭南薇费尽口舌,范瑞娟硬是一言不发,滴水未进。其实袁雪芬早已谋划在胸。这袖中阴阳,你南薇、范瑞娟怎会猜到其中奥妙之一二,所以南薇一厢情愿的善意安排,结局早定,终成泡影,不足为奇。
南薇回至家中,思前想后,闷气难消。不料袁雪芬气冲冲破门而来,对南薇横加指责,讲南薇邦范瑞娟来对付她。南薇讲:“现在雪声解散与否,你一个人讲了算。范瑞娟并没有想解散,我只是希望剧团能继续下去,谈不上邦范瑞娟来对付你!”袁雪芬讲:“你还不认账?韩义刚刚对我讲,要我小心,讲你南薇和范瑞娟连通一气对付我!”这一下南薇被激怒了,当着袁雪芬的面,把手中茶杯往地上一摔,指着袁雪芬说:
“阿土生!(注:袁雪芬小名)今朝不管我是赤佬(指鬼),还是韩义是赤佬!反正今朝侬阿土生碰着赤佬了!”
袁雪芬也没有料到南薇会发这么大的火,不觉一愣,稍待片刻,便返身而走。这一走,再没有回头路。
南薇与韩义,圈内熟悉人比之“焦不离孟,孟不离焦”,有聚有散,有吵有好,一对才华横溢的活宝!他俩从小一淘,影形不离。韩义为继母不容,从青少年起一直住在南薇家中,南薇母亲也将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。这次,可能南薇对韩义讲过对大上海二个月演出的一些看法,想不到韩义竟会挑拨离间,一股怒气直冲脑海,才会发此怒火。当晚韩义回到家中,与南薇又发生争吵,被南薇妻子逐出家门,不欢而散。
事隔两月,范瑞娟与傅全香亲自登门拜访南薇,诚邀南薇参加《东山越艺社》。负责全部剧务部工作。由於袁雪芬大上海一局解散“雪声”的不义之举,落得个众叛亲离下场。“雪声”全部班底,除袁老板一人之外,全体参加“东山”。范傅珠联璧合,八大编导坚强阵容,在北京东路、西藏路侧的“丽都大戏院”,好戏一部部相继推出:“梁祝哀史”“孔雀东南飞”“西厢”“宝莲灯”“祥林嫂”“团团转”“单恋”“万户更新”“荡寇志”……短短三年,创作演出了三十余齣大戏新戏,在越剧史上真正创造了一个顶峰鼎盛时期。更辉煌的是《梁祝》《祥林嫂》《宝莲灯》不仅唱进中南海、怀仁堂,之后还唱出国门,范傅的“梁祝”已成为谁也无法否定的久演不衰的越剧经典。
至於韩义仅与袁雪芬合作一个戏,便匆匆回奔“东山”,与南薇前嫌尽释,和好如初。
而袁雪芬宿怨难消,1951年10月,伙同伊兵批南薇、抢“梁祝”,将南薇往死里整。整整半个世纪让南薇颠沛流离,不得安宁。这段故事,或许正是症结所在!解不开的死结!害人害己,做人做绝!这个解不开的死结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