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“九星” 首演越剧《红楼梦》,南薇执导
一九四四年整个的上海成了“林黛玉年” ,电影、平剧,都排演着“林黛玉” ,终於越剧的《林黛玉》也在九星大戏院演出了……
越剧《红楼梦》一致公认是徐进代表作。殊不知在徐进曾经工作过的“雪声剧团” ,早已有人将它搬上越剧舞台,不过剧名不叫《红楼梦》,而称《林黛玉》。改编者为人称老大哥的吕仲,导演南薇,演出时间为“民国三十三年十二月十一日至二十四” 。
《红楼梦》与《林黛玉》倒底有什么渊源?这个有趣的问题不妨可以寻根问底一下。
吕大哥的《林黛玉》分成七幕:(一)荣府投亲——包含了识通灵、认金锁(二)潇湘馆——包含了意绵绵静日玉生香(三)怡红院外——包含了钗袭交融,黛玉孤立(四)大观园——包含了泣残红,惊艳曲(五)(六)怡红院内——包含了受杖责,失通灵,(七)潇湘馆——包刮了出闺成大礼,焚稿断痴情。……
演员方面,袁雪芬的林黛玉,范瑞娟的宝玉“公认最好”。魏小云的王熙凤,应菊芬的袭人,罗佩琴的紫鹃也“均不差”……
葬花和焚稿的两段唱词,最受欢迎。据说《雪声剧团》每逢播音节目,听众不断点唱。
葬花(第四幕) :
黛玉:(白)吓!我刚才看见这里,无数落花,怎么去了片刻,回来都不见了,难道这园中还有和我一样的痴人吗!也许是园丁扫去的吧?那边还有些花瓣没有扫清,待我将她扫完送去葬好,省得任人践踏,落花呀!落花!
唱 花谢花飞飞满天,红消香断有谁怜,… 一朝春尽红颜老,花落人亡两不知。(葬花词,略)
(白)落花呀!
黛玉:(白)人人笑我有痴病,难道真的还有一个痴子么,咄,我道是谁,是你这个狠心……
宝玉:(白)林妹妹,你且立定,我晓得你这几天不爱理我,我只说一句话,从今以后,各不相关。
黛玉:(白)你请说。
宝玉:(白)说两句,你听不听?
宝玉:(白)唉!既有今日,何必当初!
黛玉:(白)当初怎么样,今日又怎么样?
宝玉:(白)唉!姑娘吓!
唱 当初姑娘到京城, 我高兴非凡喜十分,
多蒙姑娘不见弃, 和睦如同骨肉亲,
你有病痛我先急, 你有忧愁我不安心,
饮食寒暖总照顾, 衣裳被服也操心,
丫头们一时想不到, 宝玉早替你留神,
有时也曾同翻脸, 我又苦口来求情,
你一笑开颜百事了, 片刻云散天又青,
实指望和和气气在一处, 太太平平过一生
又谁知姑娘人大心也大, 忽然间,将我比做眼中钉,
居然不理又不睬, 相对无言冷如冰,
今日相逢如此样, 叫我如何不灰心。
(白)姑娘吓!
我千不好来万不好, 你不理不睬总不该应,
我有何处得罪你, 连我自己弄不清,
总望你来说明白, 骂我打我不出声,
何必将我全不理, 害我三魂少二魂,
死了也成糊涂鬼, 高僧高道难超生。
黛玉: 唱 听罢宝玉一番言, 不由想起旧时情,
怪我一时太心急, 不曾原因问得清,
立时不将他理睬, 算来有些不该应,
无奈是天性如此难改变, 一受气恼怒冲心,
既然是他苦苦向我来相求, 岂能永远来当真,
回身便将哥哥唤, 宝哥哥,如今对你说分明,
那夜来到怡红院, 丫头言语不中听,
明明知道就是我, 口口声声不开门,
是你安睡还罢了, 偏偏是宝钗姊姊在谈心,
眼看你送她出门去, 袭人相伴掌红灯,
我一气回转潇湘馆, 终夜未睡到天明
如今已经对你说, 请你替我忖一忖,
袭人主意这样大, 到底为了何事情。
这是吕仲“吕大哥”的《林黛玉》的残留片断。至於五十年代,女作家苏青(馮允庄)为芳华越剧团写的《宝玉与黛玉》,也早於徐进《红楼梦》。听说尹桂芳大姐那句勾魂摄魄的“妹妹呀……”的叫头,确是在唱《宝玉与黛玉》时叫红的,那是不会错的。
吕仲大哥后来转入京剧界,他淡泊名利,豁达大度,与南薇数度合作,彼此惺惺相惜,交情颇好。
南薇对红楼题材兴趣盎然,他一直酝酿写一本《红楼四春》。以大观园四位贵族小姐:元春、迎春、探春、惜春的命运遭遇为线索,以揭示这个大家族衰败的必然规律。他计划由四幕戏构成:元春省亲;迎春误嫁中山狼;探春远嫁;惜春青灯黄卷了残生。自盛至衰,脈络清晰,主题显明。设想过一个序幕:焦大骂府。看来是画龙点睛之笔,妙到绝处。可惜世事多乖,愿望仅仅定格的一纸提綱中,他如何精心架构,细节中包含多少奥秘,已无从知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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