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 南薇先生不姓南
“听说曾经有一位春秋时代卫灵公夫人南子的后裔,因仰慕南薇先生,来信同他联宗——序本家,问他原籍是不是山西省,他无可奈何地答复这位‘南先生’说:敝人不姓南,原籍‘文笔塔’,寄居‘北寺塔’,於是使那位‘南先生’失望了。”
在《雪声纪念刊》中,有上述一段介绍南薇的故事,真伪已无法考证。若说是编者杜撰,却是有姓有原籍;若说是真,又没提那位‘南先生’ 大名,看来也祗是游戏笔墨。不过复信内容却是事实。原籍‘文笔塔’ 是指他是常州武進人士,而‘北寺塔’ 当然是指苏州了。因当时某些报刊曾将他与秦瘦鹃等人同列为“苏州四才子”加以戏称,故有“寄居‘北寺塔’ ” 之一说。並非是他真的住在苏州。而他慢条斯理说话语气,略带苏州口音的吴语声腔,难免被人误以为他是嗲声嗲气“苏空头”了。
南薇先生本姓刘,大名“松涛” 。
他出身在一个米商家庭。米行铺子开在福州路附近,即旧称四马路。那可是熙攘繁杂的闹市区,柴米油盐,生活必需,生意相当热火。常州人开米行颇多,苏南常锡一带原是富庶的鱼米之乡。籴米售粮行业发达,也在情理之中。家道称得上小康。所以膝下两个儿子读书都读到中专大学。哥哥刘志立,圣约翰大学毕业,弟弟刘松涛,立信会计学校高材生。略为遗憾的是那位大哥性情淡泊,一生几乎没干过正经营生。先靠爹妈,后依兄弟,终老一生,无所事事。留下一个笑话:他早上穿着配有金钮扣衣衫出门,晚上回家变成一身铜钮扣。钱都输个精打光。好在公子哥儿的他生性懦弱,胆小怕死,一生也无惊天动地过犯,只是庸庸碌碌,过完了他平平淡淡人生旅程。
他家住在钜鹿路1弄6号。弄堂以“福润里”命名,典型的石库门房子,一厅两厢房。弄堂对面是颇有名望的“广东同乡会” 大楼,楼底层开设了一家“四姐妹舞厅” 。每当华灯初上,这里俊男靓女云集,隐隐约约的舞曲声縈绕其间,显得格外有些都市情调。
“福润里” 是条石库门弄堂,弄内驻有一家出版社,因而文人墨客时有光顾,无形中增添了一些人文气息。
南薇先生就在这条典型的石库门弄堂里长大。在他刚踏进中学大门时,却不幸迎来了丧父之痛。母亲是位贤淑的家庭主妇,她强忍了丧偶寡居的困顿,将两个儿子拉扯成人。老人家性格开朗,心地善良。唯一的爱好,就是喜欢听书看戏。书,听的是苏州评弹;戏,看的是京班大戏。看戏听书之际,常将垂髫小儿带在身旁。南薇自幼受到剧场书苑的薰陶,为他日后人生道路打下坚实的根基,这位慈祥的母亲,启蒙有功,可以说功不可没。
南薇最高学历是立信会计学校毕业。别小觑这所不起眼的学校。它的创办人潘序伦(1893-1985) ,被国际会计界誉为“中国现代会计之父” ,确是他,奠定了中国现代会计学的基础。 他是宜兴丁蜀镇人。这个丁蜀镇又是不同凡响,它是紫砂壶的老窩老家。宋代大文豪苏东坡也曾在丁蜀镇设教授业,至今犹存“东坡书院” 遗迹。传说祝英台也曾在这方人杰地灵的宝地读过书,求过学,丁蜀镇旁有个遊览胜地善卷洞,曾出土刻有“祝英台读书处” 字迹旳 石碑。宋代诗人薛季宜还留有“游祝陵善卷洞” 一诗:“万古英台面,云泉响佩环。练衣归洞府,香雨落人间。蝶舞凝山魂,花开想玉颜。”自古以来,宜兴便是学术重镇。有人作过统计,当今大专院校,出得教授最多的县城当数宜兴。所以出了个立信会计学校创始人潘序伦,也就不足为奇。
立信毕业,不怕失业。南薇从立信毕业后,即被邀至“瑞泰羊毛厂” 当上了会计。纵观南薇一生,理财从不是他強项,他从不刻意追逐钱财,陰错阳差,竟投在赵公明门下,“有借必有贷,借贷必相等” 始终不在他志趣之中。他所酷爱的是戏剧艺术。
学生时代的生活,似乎一片空白。有段往事,倒值得一提。
南薇与韩义,在少年时代即相识,虽说时有争争闹闹,却可算得上自幼成莫逆,相交似兄弟。韩义家颇为有钱,只是继母肆虐,他常逃避在外。有段时间索性睡在南薇家客堂里。两人一起谈戏论剧,参加业余演剧活动。五十年代初,南薇为尹桂芳编过一齣《英雄与美人》的洋装戏。这是椐据法兰西大作家雨果名剧《欧那尼》改编而来。欧那尼是个行侠仗义的侠盗,1830年该剧在法兰西大剧院公演时曾引起轰动,为随后的巴黎“七月革命” 唱响了前奏。殊不知十年前在福润里6号的西厢房里早已“上演” 过该齣名剧!南薇将床单披在身上,权当作披风,手执木剑,与韩义搏斗。一个当然是侠盗欧那尼,一个少不了委曲一下扮个坏蛋公爵大人,两个人你来我往,刀光剑影,从沙发打到床上,从床上打至天井,一下子打得鸡飞狗跳,不是老母亲喝止,说不定会惹下什么祸祟。
这段小小往事被津津乐道了许多年。从另一个侧面中看到他们少年时代的爱好和兴趣。
至於韩义举荐南薇在大來剧场教袁雪芬舞剑,是不是他在这场儿戏中发现南薇习武的天份,已无从考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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